【原文】
伊衮,九江人。夜有女来,相与寝处。心知为狐,而爱其美,秘不告人,父母亦不知也。久而形体支离。父母穷诘,始实告之。父母大忧,使人更代伴寝,兼施敕勒,卒不能禁。翁自与同衾,则狐不至,易人,则又至。伊问狐,狐曰:“世俗符咒,何能制我?然俱有伦理,岂有对翁行淫者!”翁闻之,益伴子不去,狐遂绝。后值叛寇横恣,村人尽窜,一家相失。伊奔入昆仑山,四顾荒凉。日既暮,心恐甚。忽见一女子来,近视之,则狐女也。离乱之中,相见欣慰。女曰:“日已西下,君姑止此。我相佳地,暂创一室,以避虎狼。”乃北行数武,遂蹲莽中,不知何作。少刻返,拉伊南去,约十馀步,又曳之回。忽见大木千章,绕一高亭,铜墙铁柱,顶类金箔。近视,则墙可及肩,四围并无门户,而墙上密排坎窞。女以足踏之而过,伊亦从之。既入,疑金屋非人工可造,问所自来。女笑曰:“君子居之,明日即以相赠。金铁各千万,计半生吃着不尽矣。”既而告别。伊苦留之,乃止。曰:“被人厌弃,已拚永绝,今又不能自坚矣。”及醒,狐女不知何时已去。天明,逾垣而出。回视卧处,并无亭屋,惟四针插指环内,覆脂合其上;大树,则丛荆老棘也。
【翻译】
伊衮是江西九江人。一天夜里,有个女子前来,和他一起睡觉。他心里知道她是狐女,但喜爱她的美貌,所以保守这个秘密不告诉别人,连他的父母也不知道。时间一长,他的身体日渐消瘦下去。父母追问不止,伊衮才说出了实情。父母很是担忧,让人轮流陪着他睡觉,而且施用符咒巫术,但始终禁止不了。父亲亲自和伊衮同床睡觉,狐女就不来了;一换别人,狐女就又来了。伊衮问狐女为什么这样,狐女说:“世间的那些符咒,怎么可能制得了我?但是都有伦理道德,哪有当着父亲的面行淫的呢!”父亲听说以后,更加陪儿子睡觉不离去,狐女也就不来了。后来,碰上叛贼横行肆虐,村里的人全都逃跑了,伊衮也和家人走散了。他逃进九江附近的昆仑山,四面望去,满目苍凉。这时天色已晚,伊衮心里很害怕。忽然,只见一个女子走来,到近前一看,原来是狐女。在离乱之中相见,两人都很欣慰。狐女说:“太阳已经西下,你暂且在这里等着。我去找一个好地方,临时建个屋子,好躲避虎狼侵害。”说完,她向北走了几步,蹲在荒草丛中,不知道干了些什么。过了一会儿,狐女回来,拉着伊衮往南走,走了约有十几步,又把他拽回来。伊衮忽然看见一片高大的树林,围绕着一座高高的亭子,铜墙铁柱,屋顶好像贴着金箔。走到近前一看,只见墙与肩膀齐高,四周并没有门,倒是墙上密密麻麻排着小洞。狐女就踩着小洞过了墙,伊衮也学着她的样子过去了。进了屋子,伊衮怀疑这座金屋不是人工可以造出来的,就问是从哪里来的。狐女笑着说:“你就住在这里,明天就把它送给你。这屋子各用金铁千万斤造成,你一辈子也用不完。”说完,就要告别。伊衮苦苦地挽留她,狐女才留下了。狐女说:“我遭人厌恶抛弃,已经发誓永远断绝往来,今天却又不能坚持了。”伊衮一觉醒来,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。天亮以后,伊衮翻墙而出,回头一看睡觉的地方,并没有什么亭屋,只有四根针插在指环里,上面盖着个胭脂盒;那一处大树林,原来是丛丛荆棘。
【点评】
本篇由两个联系很松散的小故事组成。第一个小故事写父母千方百计阻止狐女与伊衮来往失败,却由于狐女碍于伦理,不能“对翁行淫”而取得成功。第二个小故事写分手后的狐女在战乱中略施小计救护伊衮。写人与狐女的恋爱故事,由于缺乏真挚缠绵的情感联系,并不十分出色,但作者用伦理观念驱狐,特别是写狐女用顶针、针、脂粉盒建造临时的精巧避难所展现的想象力,却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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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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