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香

龙涎香

孤峤①蟠烟②，层涛蜕月，骊宫夜采铅水。

汛远槎风，梦深薇露③，化作断魂心字。

红瓷候火，还乍识、冰环玉指。

一缕萦帘翠影，依稀海天云气。

几回 娇半醉，剪春灯、夜寒花碎。

更好故溪飞雪，小窗深闭。

荀令④如今顿老，总忘却、尊前旧风味。

漫惜余薰，空篝素被。 

【注释】

①孤峤（qiáo）：传说中龙所蟠伏的海洋中大块的礁石。

②蟠烟：蟠绕的云烟，即龙上罩护的云气。

③薇露：蔷薇水。是制造龙涎香时所需要的重要香料。

④荀令：荀彧（163-212），字文若。颍川颍阴（今河南许昌）人。东汉末年政治家。爱焚香。东晋习凿齿《襄阳记》载：“荀令君至人家坐幕，三日香气不歇。” 

【翻译】

海中孤礁上云烟缭绕，层层碧涛间月光粼粼，鲛人趁夜，潜入骊宫偷采来清泪般的龙涎。潮汛随风送竹筏去远，夜深后将龙涎与蔷薇清露研和，炼成心字篆香。装入红瓷盒以文火烘焙，又巧妙制成晶莹如玉的指环模样。点燃一炷香，一缕翠烟萦绕帷帘，仿佛若海天之间氤氲云气。

犹记当时，她多少回半醉半醒与我撒娇纠缠，春夜轻寒中共剪灯烛，剪碎一帘花影。更爱那故乡溪山，漫漫飞雪时，我们紧闭小窗，终日缠绵。而今我已如荀令垂垂老去，早已忘却昔年花下酒中灯前，旧日种种滋味。只能将素被置于空空的熏笼之上，愿还能沾染一点当年余香。

【解读】

此词借咏龙涎香，寄托遗民之恨。据传因元僧杨琏真伽盗理宗帝后墓，弃置尸身头骨于乱草间，有唐珏、林景熙等义士闻之悲愤不已，邀集乡人收葬遗骸。王沂孙等人因之结社填词，纾亡国之痛。全词于咏物中织入身世之痛、亡国之恨，意蕴潜隐，寄慨良深。